老頭說完，還張開嘴笑了笑，恐怕陳同不相信自己是個陳年老鬼。

陳同學就真嚇尿了。

拉著丁玲玲的手就開始哭訴：“我我最開始是故意接近你的，偶然一次跟我表姐吃飯，聽她說起你花錢大手大腳……那時候我想買一雙鞋，就提議一起出去玩，然後跟你在一起……”

陳同說著，丁玲玲慢慢把手從他手心裏撤出來，一行眼淚就流了下來：“一個月以後你過生日，就暗示我送你一雙鞋？那雙鞋是我一個月的生活費，後面那三個星期都是江凝接濟我的。”

陳同撓撓頭，似乎在懊惱不應該說得那麽明顯，看著丁玲玲的樣子，又看看旁邊的老鬼和江凝，解釋：“其實有一段時間我是真的喜歡你了，也想好好跟你在一起來的，每天一起學習，晚上一起去操場遛彎兒，但是……就後來室友都打游戲，我為了合群只能跟他們一起。”

似乎感覺這麽說，丁玲玲的表情有點觸動，陳同又伸手去拉她：“而且那時候你老是因為我去打游戲跟我吵架，你打工回來我不接你你也要跟我吵，就……不那麽喜歡你了，感覺談個戀愛束手束腳。”

丁玲玲後退兩步：“所以只有沒錢了，才又來找我，說你想我，是嗎？我打工不是為了攢錢給你買衣服和零食嗎？只是希望你能感動，能體諒到我的辛苦。”

陳同也吸了吸鼻子：“玲玲，我知道錯了，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，我也給你買東西，你就，別讓這老家夥跟著我就行，怪瘆人的。”

說完還嫌棄地看了窮鬼一眼：“他真的是鬼嗎？能不能用桃木枝打死，桃木枝辟邪……”

還沒說完，丁玲玲就一巴掌呼到他臉上。

這次就熟練多了，不僅沒戳到自己的手指，陳同臉上立刻湧現出五個手指印，此時正捂著臉，一臉難以置信的樣子。

“我是青春和錢都餵了狗。”

說完，一手拉起窮鬼，一手拉起江凝，準備走人。

窮鬼沒動，江凝也沒動。

鬼差這才現身出來，看著窮鬼：“您這還有一魄了，還不打算投胎嗎？”

窮鬼瞧瞧江凝，感覺自己給她惹了麻煩，對著鬼差跪下磕了個頭：“我這一輩子，連人帶鬼活了幾百年，臨走前，還能幫小孫女離開一個不適合她的人，值得。老頭子不奢望再有下輩子了。”

鬼差為難地看了江凝一眼。

江凝掏出符紙，一撮，飄到空中，陳同立刻就呼呼大睡，今晚的一切都會變成一場非常逼真的夢永遠留在他記憶裏。陳同倒下，丁玲玲也跟著倒下，渣男的真實心思，曾祖為她做的事情，這些她都會記住。之所以這樣做，只是因為後面的事情，不方便她聽下去。

“老頭之前是我捉走的，我沒有把他交給地府，讓他來戲弄陳同也是我交代的，”江凝看著鬼差，“可以拿我的功德來抵消老頭的過失，做人時幹幹凈凈卻被人汙蔑，郁郁而終，做鬼就別了吧。”

江凝說完，窮鬼臉上流下來兩行淚，下大獄挨板子時他也沒哭過，大概是越老越容易動感情。

“我窮鬼，一人做事一人當，就算江大人沒告訴我，我也會偷偷跑來看囡囡，看她傷心也一定會找陳同算賬……”

江凝擡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。

“如果您感念我為您做的這些事情，就趁這一魄還在，跟鬼差下去投胎吧。”江凝看著他，“即便沒有我們插手，玲玲早晚也會明白過來，人生是留著給她自己去體驗的，做到這裏就夠了。”

窮鬼臉上的兩行淚痕，在他皺皺巴巴的皮膚上，格外明顯。

時間似乎過了很久，他突然朝著江凝一跪，磕了好幾個頭，才又起身：“江大人的恩情，喝了孟婆湯也不敢忘。”

江凝點點頭。

投胎其實沒那麽恐怖，就跟游樂園裏面的滑梯一樣，一圈一圈，反正也無聊，就坐唄，反正也沒事情，就投唄。

鬼差把窮鬼收進簿子，江凝也準備喚醒丁玲玲，一起走人。

鬼差看著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，收到江同學“有話請講”的目光指令，鬼差大人才躬了躬身：“小人不解，大人為什麽要收留窮鬼？為什麽要幫他做這些？”

江凝托腮：“可能是最近都沒有什麽厲鬼來挑戰我，閑得沒事情做。要是您知道有什麽厲鬼跑出來，提前放風給我，我就不會做這種無聊的事情給你添麻煩了。”

鬼差似乎沒想到她會這麽回答，楞了好一會兒，才搖搖頭：“江大人何必這樣講自己，您是捉鬼人，是淩駕於人類和鬼怪之上的，可是卻一點也不傲慢，會體諒他們的感情，給他們一些生存空間。”

“這是善良，是慈悲，不是閑得沒事做。”

江凝盯著鬼差的臉，雖然他們臉上都有黑霧，根本看不清楚長相，過了好一會兒，還是沒忍住：“我自己在最自戀的時候，都沒有認為自己這麽高尚，您真是太會給人臺階下了。這樣下去，再合作幾次，我會越來越喜歡您的。”

鬼差大人把臉扭到一邊，在看不見的地方，耳朵尖尖已經紅了起來。

丁玲玲醒了以後，看到四周只有站在一旁的江凝和呼呼大睡的陳同，邊邊角角找了半天也沒找到自己曾祖，登時淚奔，拉著江凝：“是不是我把他害死了？他去哪裏了……我要去找他……”

江凝拍拍她的肩膀：“老頭去趕往下一個人生了，他已經耽誤太久，不能再拖下去。”

丁玲玲順著她的手滑坐在地上，抱著手臂小聲地哭了起來：“那我以後想他，怎麽辦，我去哪裏找他？我是不是永遠失去他了？”

江凝看了眼還不走的鬼差，把丁玲玲扶起來：“你想他因為陪你，永遠消失嗎？”

丁同學搖搖頭：“我不想。”

“那就對了，他做了幾百年的孤魂野鬼，只剩下一魄，要不了多久就會消失。現在是最後的關頭，他自己也知道，所以為了你，想在還有力氣的時候，把老命拼了。”江凝把目光落到看著她的鬼差臉上，拍了拍丁玲玲的肩膀，“如果你真的不想失去他，就一直記得他，然後想想他為你做的事情，去過得快樂。”

丁玲玲又抽泣了一會兒，才不用江凝扶著也能站起來：“好，我會的。”

說完，倆人一起走出去，鬼差也跟在她們身後。

沿著樓道碰到的新鬼看到他倆，都嚇得貼緊自己的家人，以一種掩耳盜鈴的方式，希望自己別被發現。

然後江凝裝作沒看到，沒想到鬼差居然也裝成一副沒瞧見的樣子。

到了電梯門口，江凝回頭，調皮地：“鬼差大人小哥哥，慢走哇。”

等她說完，就看到那個黑影沖她拱了拱手，消失了。

來的時候，丁玲玲就很悲傷，走得時候仍然很悲傷，但是來的時候是因為愛情，因為失戀，回去的時候是因為親情，因為老頭。情緒得到了轉移，很快就把陳同這段放下，變回那個花癡少女。

第二天一大早，陳可了解到事情的全部，發現這場密謀的欺騙，最初的源頭竟然是因為自己跟表弟背後說室友的缺點，就恨得差點沒給自己一巴掌。

“我這張嘴啊！”

沈琦在旁邊搭腔：“賤鬼說的真對，感謝室友的不殺之恩吧，不然你從小學到大學，得死個十幾次了。”

陳可氣急敗壞，跑到醫院去把陳同痛打了一頓，又打電話把陳同爸媽叫來學校，當天陳同就被他爸把腿給打斷，拎回家去了。

當然，走之前也把丁玲玲和容洵的錢還了。兒子不要臉，老子還是要的。

事情處理得差不多，幾個人一對信息才發現，陳同學不止跟她們借錢，以前的同學也借了個遍，人家要債都要到家裏去了，要不是怕在丁玲玲面前露餡，恐怕連陳可都給被他掏空，陳父來學校的這一趟可以說是氣得要死。

往後那學期她們都沒再見過陳同，說是父母給辦理休學帶回去教育了。

為了陪丁玲玲慶祝失戀，陳可生日當天上午，四個人一起翹了課去逛街，順便給她買晚上換裝生日會的服裝。

到了地方，陳可指著服裝店裏的貞子套裝：“還有鬼衣服呢。”

丁玲玲搖搖頭：“我不想穿那個，我想穿小公主風格的，今晚不是有好多男同學嗎，還是不要扮醜了。”

度過了危機，又痛打了表弟，陳可又恢覆原形，開始逗丁玲玲：“打扮成鬼公主也可以啊，反正都是公主，也不一定醜是吧哈哈哈。”

江凝瞥了她一眼，陳可就立刻湊過來：“話說為什麽都是男鬼，就沒有女鬼嗎？那種不服、不甘心、不願意投胎的漂亮小姐姐。”

江凝沒理她，幫丁玲玲背著包，在試衣間門口站著等著。手裏提了件衣服，準備丁同學一發出號碼不合適的信號，就立刻把這件遞給她。

陳可的生日會請的人太多，房間裏卻還沒布置得當，時間緊任務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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